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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家铎先生悬饮诊治始末记
作者:张常春 2024-03-26 [其它] [名医论坛]
在旧纸箱中搜寻某物品,忽然翻出12年前记叙岳父肺癌治疗经过的拙文一篇,虽时过境迁,但感觉仍有启发作用,故不揣冒昧转载,借以与大家分享。

       东汉医圣张仲景在《伤寒论》中说:“下利呕逆,表解者乃可攻之;其人漐漐汗出,发作有时,头痛,心下痞鞕满,引胁下痛,干呕短气,汗出不恶寒者,此表解里未和也,十枣汤主之”。组成的药物是甘遂、芫花、大戟各等分,肥大枣十枚。从“下利呕逆、表解者乃可攻之”的文字来看,此病似乎在阳明胃肠。清代名医徐灵胎,在他的著作《伤寒论类方》里,将十枣汤列在承气汤类中,说明属于阳明病已没有疑问。但其他如“心下痞鞕满,引胁下痛,干呕”等症,与“呕不止,心下急,郁郁微烦”;以及“汗出不解,心中痞鞕,呕吐而下利”的大柴胡汤证,也很相似,又好像属于阳明与少阳合病。何况“引胁下痛”,的确在少阳肝胆部位。只是后世解释《伤寒论》的医生,大多说十枣汤所治疗的,乃是水饮停蓄之病。例如成无己在《注解伤寒论》中说:“邪热内蓄而有伏饮”;尤在泾在《伤寒贯珠集》中说:“此内有悬饮之证…饮气上攻也”;柯韵伯《伤寒来苏集》更说:“水气为患…浩浩莫御,非得利水之峻剂以直折之,中气不支矣,此十枣之剂,与五苓、青龙、泻心等法悬殊矣”。又征之仲景《金匮要略》痰饮咳嗽脉证并治篇:“水流在胁下,咳吐引痛,谓之悬饮”;“病悬饮者,十枣汤主之”。证明应用十枣汤,的确是针对悬饮病的正当治法。
       现代多数学者认为,悬饮实际就是今天的胸腔积液,常见于结核、癌肿、肺炎、肺脓疡等引发的渗出性胸膜炎之类。这样说来,十枣汤所治疗的,就不是阳明之胃肠病,也不是少阳之肝胆病,而是属于呼吸系统的病变。
       由于本方证的病情常常比较严重,况且十枣汤里面的几种药物,大都峻下有毒,明代李士材曾在《伤寒括要》中说过:“此汤不宜轻用,恐损人于倏忽也”。所以对于悬饮病,笔者从来不敢轻试十枣汤,过去曾使用成药控涎丹代替,对于轻浅的悬饮也获得一定的疗效。
       岳父方家铎先生年已83高龄,近患悬饮,经温州市中西医结合医院检查为右肺占位,右侧胸腔大量积液;症状表现为咳嗽气促,语声微哑,便结消瘦,苔黄厚膩,脉弦略数(80次/分钟),并有肛周混合痔及高血压史。当时拟服中药白花蛇舌草、半枝莲、连翘、苡仁各30克,苇茎15克(后加至30克),夏枯草15克,黄芩、桑白皮、牛蒡子、浙贝、扁蓄、石苇、决明子各10克,蝉蜕6克(后去之),每天一剂。服药5剂后,于2011年9月15日住入温医附一院,被确诊为晚期右肺小细胞癌广泛转移,医生预计仅有数月寿命。
       住院期间,除每日抽取胸水外,给予希克劳胶囊抑制感染,沐舒坦片化痰,立普妥片降脂,拜阿司匹林片抗血小板凝集,未作其他特殊治疗,基本依靠中药来维持。待到住院第10天,CT复查已极少胸水,遂停胸腔抽液。10天中观察脉率始终在80次/分,知道病情没有显著进展。第13天起医生决定口服特罗凯每日一片,并催促家属办理出院。经协商最终在9月29日回家。
       回家后除坚持特罗凯外,继续服用中药。近代名医岳美中先生说:“治慢性病要有方有守”。所以上述处方未作修改。在出院第三日,脉率降至78次/分。第四日自觉洗澡时着凉,体温升高至37.5度,脉率又升到80次/分,原方加入蝉蜕6克。第五日起体温降到正常,奇怪的是脉率忽然减少为72次/分,于是又去掉蝉蜕。
       从临证经验体会来看,病情似乎已得到控制,这与最新进口抗肿瘤药特罗凯的成绩分不开。但从院方医生的消极语气,住院只是敷衍应付,且该药说明书所指,特罗凯是通过抑制酪氨酸激酶活性的方式来抑制肿瘤生长,只能延长肺癌患者的生存期而不能治愈肿瘤;并经对591例药代动力学分析显示,达到足量血药浓度需要7-8天。而现在服药不到7天,脉率降至72次/分,病情已相对稳定,恐非特罗凯单独所起的作用,其中很大的可能是因为有中药的积极参与。
       分析中药组方的意义,岳父苔黄厚膩,乃是湿热蕴盛之征;脉弦略数,决非瘀血停留。由此推测病在水分而不是血分,所以不能采用活血祛瘀治法,任何强力活血的药物都有促进癌肿扩散的风险。考虑到白花蛇舌草、半枝莲是广大同行喜爱的抗癌中草药,本身都具有良好的清热解毒作用,其中半枝莲更有明显的利尿功能,有助于胸腔积液的排除。其次,连翘清热散结,抗菌谱甚广,能有效抑制呼吸系统炎性併发症,用于肿瘤还能发挥散结的作用。苡仁是肠痈名方薏苡附子败酱散中的主药,有显著清热排脓、渗湿利水之功,又是肺痈名方千金苇茎汤的重要组成部分。所以用此4味,作为岳父抗癌之君药。同时,又用擅长消肿散结的夏枯草、浙贝和擅长清泄肺热的桑白皮、黄芩为臣药,以加强其抗癌效果。此外,还选择一些对症治疗的药品,如胸水加扁蓄、石苇通利水道;气促加苇茎、石苇舒缓气管平滑肌;咳嗽加牛蒡子宣肺利咽;便结加决明子降脂润下;感冒加蝉蜕疏风发表等等作为佐使药。通过观察,在住院第10天CT显示胸水消失殆尽,这不能用抽完积液来解释,因为癌肿的病灶还没有铲除,胸腔积液必定是旋抽旋来,而且随着旷日持久,积液只有变本加厉。所以对于本例,中药所起的作用似可以初步肯定。
       但因为病属晚期,且年老体衰,单用中药终究是独力难支;或限于笔者认识水平,处方未能尽善尽美,以致胸水虽然暂时消失,脉率仍在80次/徘徊。脉率不降,说明疾病还没有真正好转,只是处在被控制的阶段,完全有可能卷土重来。
       在这个势均力敌、伯仲难分之际,加用特罗凯,就像是强强联手,大兵压境,所以能在短短的一周内,发挥疗效于极致。只是服用特罗凯后10天左右,唇周和鼻翼两旁原先细小的丘疹增多,演变成鲜红色疱疹,并伴有搔痒,或许是西药的毒副反应。但想到白花蛇舌草也能引发过敏,立即减去不用,又加入蝉蜕6克、白鲜皮15克。几天后皮疹减轻干焦,逐渐消退,再次去掉蝉蜕。
       10月18日血液检验,癌胚抗原已从原先的10.7ig/L降至5.6ig/L。11月24日CT复查显示,肺内癌肿比前有所好转,胸腔仅存少量积液,而临床症状则已基本解除,体重增加,食欲及精神状态均属良好。12月12日复查,胸腔积液继续减少,但仍旧存在,癌胚抗原降至4ig/L。原方半枝莲加到50克。由于缓慢活动比如去附近公园散步,去农贸市场购物,都没有气喘咳嗽等症状出现,遂将处方中的苇茎、石苇、桑白皮、牛蒡子等药去掉。2012年5月的某天,当得悉发病时间接近的同乡三名肺癌患者,早已先后去世,而岳父的各种情况一直稳定,不能不说明以上中药的积极作用。笔者认为,只要坚持服用中药,彻底驱除病魔的日子或许不会很遥远。
       自患病以来,岳父听从笔者的建议,日常饮食都以青菜淡饭为主,蒲瓜黄瓜为辅,所有魚肉鸡鸭一律拒之门外。入夏以后,在某无知亲人应适当增加营养的怂恿下,一度放松了警惕,每日进食少量清蒸小黄魚。岂知这种简单得不能最简单的食谱改变,却明显催促了疾病的发展。5-6月例行血液检查,癌胚抗原从4ig/L,先后上升到6.1和7.1ig/L。岳父看到报告单,更加相信笔者之言为可贵,于是又改作清淡饮食。7-8月癌胚抗原又从7.1ig/L,先后降到6.5和4ig/L。
       然而,中秋节前,某亲人失言,将温医附一院呼吸科医生的用药经历,也就是晚期肺癌广泛转移大多数情况下,服用特罗凯有效时间仅三个月,也有长达两年的,但平均不会超过8个月。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对求生欲旺盛的岳父无疑是极大的打击,从此对每天要付费600多元的特罗凯顿生厌恶。10月3日,笔者去其家,见他双脚略有水肿,可能做饭时把米粒洗得太净,现在大米本就特别精白,再淘洗多次,维生素B1岂能残存?而维生素B1缺乏是脚气的主要原因,告诉他直接将生米入锅即可。但岳父忧心忡忡,竟归罪于特罗凯的副作用,由厌恶直至切齿痛恨。19日笔者又去看望,觉水肿似有加剧,小便短少,脉平苔厚,岳父告诉我,已在10月7日停服特罗凯。笔者闻之大惊,乃于中药处方中减去浙贝,加入茯苓皮、桑白皮、猪苓、石苇,嘱服三剂。岳父继而说口中发干,因《伤寒论》猪苓汤主治消渴、小便不利,方中有滑石,遂再加滑石10克。岂知仅服药一剂半,厚苔突然变成洁净,舌面干红如镜,脉率73次/分。据中医常理分析,水肿苔厚是湿邪蕴遏,法当利水渗湿;但舌质干红属阴虚液涸,生命本源枯竭,预后必凶,治宜救阴保本为主。彼此差别判若霄壤,只是顷刻之间变化巨大,令人猝不及防。只是病情客观存在,容不得不当机立断。于是拟方黄精15克,生地15克,天冬12克,麦冬12克,元参12克,夏枯草15克,鲜岩珠30克,白茅根30克,猪苓10克,车前子10克,试服一剂。舌面照常干红,素知古人所说“阴虚难复”,决非空话,权衡再三,原方续进,同时给服米泔水(煮沸)和复合维生素B片。
       至29日晨,虽然下肢水肿已基本消退,因国外妻弟来电,嘱去医院复查,岳父也说呼吸比较困难,希望住院治疗。经CT检测,胸腔又有多量积液。院方施行穿刺抽取胸水,每日滴注葡萄糖盐水加氨基酸、头孢曲松,同时兼服特罗凯和甲羟孕酮、为力苏、达吉等多种助消化剂,并吩咐增加营养。于是开始进食咸蛋、魚和肉松等食品。此种方法笔者不敢苟同,因为癌症患者饮食以清淡为佳,食量也需适当克制,理由详《伤寒论》差后劳复篇中。今用消化药,食欲大增,每餐粥饭均需一大口杯,本就非常错误。果然在11月2日测定血糖窜升到17毫摩/升。更为糟糕的是,1日和2日,连服亲人送来的冬虫夏草和高丽参原生药。老年真阴亏损,濡润已是不力,怎能受得高丽参的温热峻补?比如下象棋,开盘时虽失车马,还可以设法挽回,但到了残局决斗,一兵一卒,都极宜珍惜,来不得半点鲁莽。又好像燎原之火,就算喷射水柱也未必救得了,如果再遇汽油,不是灰飞烟灭,就是玉石俱焚。如今命悬一线,千钧一发,亲属都是那样粗心大意,不死何待?结果在4日(住院第6天)凌晨,突发昏厥,抢救无效而仙逝。
       岳父去年9月初次入院时,医生判断生命不超过两个月,但迄今已延续1年零2个月依旧健在,不可谓不是奇迹。究其原因,笔者认为主要有赖于四个方面,一是特罗凯抑制肿瘤细胞的生长;二是中药不断平衡身体的内在功能;三是严格的饮食管制,绝对不沾荤腥食品;四是坚持到底战胜疾病的良好心态,四者缺一不可。今闻特罗凯有效疗程仅8个月,难免惶恐不安,信心动摇,遂自作主张,擅停该药,比如某工程由几个单位协同合作,其中一个单位突然撤离,能不妨碍工程的完成吗?此次胸腔多量积液,可能就是骤停特罗凯,机体一下子不能适应的结果。此外加上食欲大开,荤腥并进,极易导致中医所谓的“食复”病。同时误服冬虫夏草、人参等温补,无异火上浇油,预后不良是完全可以预见的。至于为什么舌苔黄厚,一夜之间突然变成舌质干红,笔者百思不得其解。或者说缺乏维生素B1,必定引发代谢障碍,能量生成不足,以及血中丙酮酸和乳酸堆积,从而使人体诸功能发生改变,并迅速趋于衰竭也未可知。但从中医角度領会,舌红无苔属于阴虚内热是古今一贯的认识,治法宜清热养阴当在情理之中。笔者假设,岳父在穿刺抽取胸水之后立即出院,坚持中药与特罗凯配合治疗,并决心与疾病搏斗,坚持清淡饮食,拒绝温热补品,很有可能继续生存下去。就算完全摆脱癌症困难重重,也断不至于在短短的住院6天内撒手人寰,永远地别离了我们。
       通过岳父的诊治始末可知,悬饮治法并不仅仅限于十枣汤、控涎丹几首成方,只要具有驱逐停水作用的药物均值得尝试。近代姜佐景先生在《经方实验录》中,曾记载恩师曹颖甫应用五苓散治疗悬饮取得成功便是例子。说明古人经验虽是我们学习的渊源,但不能局限我们的思路。同时启发在诊治与护理患者时,实行保护性医疗制度具有极重要的意义,任何时候不能对病人暗示疾病的危险性,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精神紧张,从而减低求生的愿望,使其渐渐走向崩溃。特别对于老弱病人,在使用人参时要格外谨慎。过去恽铁樵先生在《药庵医学丛书》中记述:一养鸭男子日间劳作后,偶感身体疲乏,煎服朋友赠送的若干东北参,立即双目失明。又一妙龄少女患虚劳,其母亲心急,取家藏老山参煎服,竟致一命呜呼。所有这些例子都警告我们,人参也不是随便可以使用,必须严格遵照中医的辨证原则,辨明寒热温凉,因时因地因人制宜,只有这样,才可以心安理得、高枕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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