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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是第一门复杂性科学
来源:山东中医药大学学报 2019-01-08 [其它] [国际论坛]
复杂性科学是21世纪的科学,人是世界上最复杂的系统,中医原原本本地接触和认识了人的健康与疾病的复杂性,成为复杂性研究的先驱,是第一门复杂性科学。复杂性的本质特征是“超还原”,西医近代以来的还原研究背离了复杂性,复杂性成为中西医学术的分水岭。中医所认识的健康与疾病的复杂性,最为典型的有:生气通天的开放性、“涌现”出来的整体性、比人体更复杂的生命运动结构、人体的结构由生命运动赋型、生命运动态的失常为“证”、不可“提纯”的病机、人的自组织与自主性、方剂把药性和药效复杂化。

作者简介:祝世讷(1940-),男,山东青州人,教授,长期从事自然辩证法、医学方法论、中医系统论、中医发展战略、中西医比较等方面的教学与研究。

 

上文讨论了中西医的学术分野,那么,中医在西医的视野之外研究和认识了什么?可用两个字概括——“复杂”。

  复杂是世界的固有属性,但科学研究长期未能进入这个领域,直到20世纪后半叶,复杂性才成为现代科学的一个突破方向,兴起被称为“21世纪的科学”的复杂性科学。然而,当科学家们千辛万苦地攀登上科学的复杂性高峰时,却遇到了来自中国的医学家,他们已经在此等候了上千年。

  人是世界上最复杂的系统,其复杂性特别是在健康与疾病的表现,早就被中医所接触、研究、认识,成为中医在西医视野之外独到的研究方向和领域。中医对复杂性的认识,不但超出了西医视野,也超出了科学研究目前所及的广度和深度,堪称为第一门复杂性科学。

中医是复杂性研究的先驱

  什么是“复杂”?按汉语语义,“复”有往来、回返、还原、不单、再、重、叠、繁等义,指多样反复的性态。“杂”有次小、零碎、不纯、不规、交混、繁琐、纷乱等义,指不规则、不确定、无序化的性态。事物可复而不杂,也可杂而不复,但复杂是既复且杂,有杂的复、复的杂,及其相互交织反复迭代与缠绕,形成难以还原为“复”和“杂”的“复杂”性态。

  作为科学研究的复杂性(Complexity),是现实世界的高级特性、机制、规律。现有复杂性研究所给出的定义有几十种,已经揭示的复杂性有:涌现(整体大于部分之和)、开放、相互作用、非线性、非平衡、非对称、随机性、不确定性、自组织、自主性、自适应、目的性、有序、无序、混沌、信息、熵、模糊、突变、创造等。研究发现,各种复杂性的共同特性是“超还原”,即不可还原或反还原,完全在还原论视野之外,还原研究不可及。

       世界的复杂性是宇宙演化从简单到复杂发展的产物,但科学研究长期未能达到这一领域。20世纪以来,相对论和量子力学才开始触动世界的复杂性;贝塔郞菲的系统论才批判还原论开辟复杂性研究;钱学森倡导的系统科学(系统论、信息论、控制论、协同学、耗散结构理论、超循环理论、突变论、混沌学、系统工程等)才展开了对复杂性的研究;美国圣菲研究所创立的复杂性科学把复杂性研究推进到新阶段。复杂性成为新世纪科学研究的主攻方向,正如英国物理学家霍金所说,“21世纪是复杂性科学的世纪”。

       人是世界上最复杂的系统,其复杂特性和规律呈现于人的健康与疾病中。中医以人为本,按“人”“人病”“病人”的自然本态,原原本本地进行考察和研究,不抹杀、不扭曲、不还原,有什么就认识什么,因而就如实地接触、研究、掌握了健康与疾病的各种复杂特性和规律,如实地反映到理论和实践中。

   问题在于,在现代复杂性研究兴起之前,由于对复杂性缺乏认识,对中医的复杂性研究难以理解,因而对中医产生种种误判。随着复杂性科学的诞生,才豁然发现,原来中医所研究的是人及其健康与疾病的复杂性,中医是最早研究复杂性的科学。

       首先是钱学森从系统科学认识中医:“中医理论包含了许多系统论的思想,而这是西医的严重缺点。”[1]“人体科学一定要有系统观,而这就是中医的观点。”[2]此后出现的中医系统论研究,总结和阐发了中医对健康与疾病的复杂性研究的基本成就[3]。

    进入21世纪,科学家们明确地认定中医是一门复杂性科学。时任中国科技大学校长朱清时指出:“中医是复杂性科学”,“科学发展到21世纪,在复杂性科学出现后,人们已经开始知道,中医并不是迷信而是复杂性科学的一部分。”[42007年北京大学举办两次“中医复兴与复杂性科学研讨会”,论证“从复杂性科学看中医——发现中医的科学性”。数学专家李立希讲:“中医学是数千年针对活着的整体的人及病人而形成的复杂性科学,也可称之为‘医学复杂性科学’。”[5]资深西医专家侯灿讲:“中西医差异的焦点在于如何对待人的复杂性,中医是关于人的健康与疾病的复杂性的科学,可称为‘医学复杂性科学’。”[6

  总之,中医是第一门系统地研究人的健康与疾病复杂性的科学,只是受历史条件的限制,研究没有达到现代水平,许多认识还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但其理论和实践为医学和整个科学的复杂性研究奠定了基础,启迪了方向,提供了突破口。

复杂性是中西医学术的分水岭

  中医与西医研究的是同一对象——人的健康与疾病,但在是否研究其复杂性上却发生方向性分野。

       中医所研究的,始终是“人”“人病”“病人”,人作为世界上最复杂的系统,其复杂性必然地反映在健康与疾病中。中医不回避、扭曲,按其自然本态,原原本本地接触和研究,就如实地认识了健康与疾病的各种复杂性,体现于其理论和实践中。

  西医则不然,在中世纪沦为宗教的婢女,用上帝创世来解释一切,不但背离复杂,也背离科学。16世纪开始走上分解还原的研究道路,将人简化为人体,再将人体分解为器官、组织、细胞、分子,进而将疾病还原为物理、化学的异常,把人的健康与疾病的复杂性一层一层地破解,剩下的只是去复杂化的切片,各种“超还原”的复杂性完全被排斥于视野之外。

   复杂性是人及其健康与疾病的天生本性,医学研究可一时不懂或背离它,但不可永久地从根本上背弃它,目前医学的诸多难题,正是忽略和背离复杂性的结果。现代复杂性研究的兴起,正在推动医学扭转这种方向性悖逆,回到研究复杂性的正道上来。

  钱学森指出:“说透了,医学的前途在于中医现代化,而不在什么其他途径……人体科学的方向是中医,不是西医,西医也要走到中医的道路上来。”[2

       美国圣菲研究所的《复杂》一书指出:“在花了三百年的时间把所有的东西拆解成分子、原子、核子和夸克后,他们最终像是在开始把这个程序重新颠倒过来。他们开始研究这些东西是如何融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复杂的整体,而不再去把它们拆解为尽可能简单的东西来分析。”“只有当医学研究者开始注意到人体真实的复杂情况之后,医生们才有可能使医疗和用药发挥真正的治疗作用。”[7

3  中医认识的健康与疾病之复杂性

  中医究竟研究了哪些复杂性?从整体上来讲,人的健康与疾病的复杂性的主要方面基本都涉及到了,只是未能充分揭示清楚,各种认识分别达到了“接触”“研究”“掌握”的不同程度。从现代复杂性研究的新认识来看,以下几项特别典型。

       生气通天的开放性。“开放”是系统的复杂特性之一,钱学森将人定义为“开放复杂巨系统”。其复杂在于,人的生命是宇宙(天)演化的产物,天的演化条件复杂,产生和养育生命的机制和过程复杂,生命与天的物质、能量、信息交换复杂,由此造成人及其健康与疾病的复杂。中医认识到这种规律性,总结为“生气通天”,提出天人相应论,认为“人生于地,悬命于天”,人的健康与疾病应于天的变化;提出“五运六气”学说,认为五运(木、火、土、金、水)、六气(风、寒、暑、湿、燥、火)是影响人的健康与疾病的宏观规律,“人能应四时者,天地为之父母”;认识到人的生理、病理变化与日月相应、与四时相副,疾病的防治“必先岁气,无伐天和”,总结了子午流注、灵龟八法等。

      “涌现”出来的整体性。“涌现”是复杂性产生的首要机制,是在整体水平突然出现各部分所不具有的新东西,即“整体大于部分之和”。系统论把整体水平“涌现”的新东西称为系统质,其本质是整体与部分这两个层次之间的质变跃迁。而这种跃迁,不仅发生在由部分组成整体的过程,也发生在由整体分化出内部各部分的过程。人是由天分化而生的子系统,人的形体和生命运动又分化出内部各层次和部分。中医对人的这种整体复杂性的认识突出者有三:一是提出“天地人三才”论,把人理解为天地系统分化出的一个子系统,把人放到天地人系统中对待。二是认识了人的系统质——精气神等,它不可分解还原为人体各部分的性能,将其正常与否视为人的健康与疾病的首要内容。三是认识了人的系统质病变——证候,辨证论治是对系统质不同疾病态的辨识和防治。

       比人体更复杂的生命运动结构。结构复杂是系统的复杂特性之一,中医不但认识了人“体”的结构(解剖形态),而且认识了比人体更复杂的生命运动结构,它没有解剖形态,是由参与生命运动的要素(物质的、能量的、信息的、时间的、空间的、数量的等)形成的组织形式,“结构就是过程流”。最典型的是经络和五藏,各有其特定生理和病理机制和规律,得到临床防治的充分验证,但从还原研究却找不到它,显示出其“超还原”性。中医还认识了多种功能子系统,同样是比形态结构更复杂的“过程流”,如“卫气”“营气”“六经”“三焦”“命门”等。

       人体的结构由生命运动赋型。结构与功能关系的复杂是系统的又一复杂特性。人体结构不同于机器,它由人的生命运动产生和维持,这是人的结构与功能关系的特有复杂性。西医认识了结构产生和负载功能,而中医则认识到,首先是生命运动建立和维持结构,然后才是结构产生和负载其功能,总结为气化学说。认为人的结构由生生之气建立和维持,“气始而生化,气散而有形,气布而蕃育,气终而象变”,“始动而生化,流散而有形,布化而成结,终极而万象皆变”,人体形态的生、结、育、变是气的始、流、布、终的表现或产物。因此把人的生命运动的正常与否放在首位,认为“大凡形质之失宜,莫不由气行之失序”。

       生命运动态的失常为“证”。在太平间里,人死了,人体还在。人不仅有形态,更有生命运动态,人的生命运动及其“态”的变化是健康与疾病的深层复杂内容。生命运动是自我更新、自我复制、自我调节的统一,包含物质、能量、信息的变化并有时空特性,在不同条件下呈现为不同的“态”,正常态为健康,失常态为疾病。与西医着重认识形态异常为病不同,中医着重认识了人的生命运动态的失常为病,将其称为“证”。影响人的生命运动的内外条件多样复杂,所造成的生命运动态的失常也多样复杂,“证”的内容、性质、层次、程度也多样复杂,各种“证”是各具特征的生命运动失常态,中医发现其规律并发明了八纲辨证、六经辨证等辨证系统进行辨识和防治。人的生命运动及其态的变化具有随机、模糊、不确定、非线性等复杂特性,并涉及失序、失稳、熵变等深层复杂机制,证候及辨证系统充分地显现出这种复杂特性。

    不可“提纯”的病机。人的生命运动态失常的机制是什么?中医研究和发现了,将其称为病机。病机是中医特有的认识,是人的生命运动中基本矛盾关系的失调,三大病机(阴阳失调、气机失常、正不胜邪)是其核心。不同的证候由不同的病机所致,辨证要深入到辨病机,治疗要针对病机进行调理。西医强调特异性病因,特别是可提纯的细菌、病毒、理化因子等“粒子”;中医所认识的病机则不同,不是什么特异性物质成分,而是矛盾关系的失调,阴阳失调、气机失常、正不胜邪等所“失”的,都是关系的“调”,失调具有随机、模糊、非线性、不确定、交叉、迭代等复杂特性。如“正不胜邪”之外邪六淫(风、寒、暑、湿、燥、火),既不能提纯为风素、寒素等物质成分,也不可定“邪”的特异性指标,而是以矛盾关系的“当”与“不当”论其正与邪,“非其位则邪,当其位则正”;而其是否为邪致病,关键在与人的内气之矛盾关系,“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邪之所凑,其气必虚”。

       人的自组织与自主性。自组织是复杂的深层特性,像“一只看不见的手”,主导着系统的有序与无序、进化与退化,在与环境相互作用中具有自主性、自适应、自调节等特性。生命是最高级的自组织系统,自组织机制决定着生命运动态,生命运动态的异常,内源于自组织机制的失常,调理、优化、发挥人的自组织机制是防病祛病的关键环节。中医深刻地认识了这一规律,提出养生理论,发明了系列养生方法,通过调养人的生生之气来增强自适应和自调节能力;发现了阴阳、藏象等层次的自组织机制,总结为“阴阳自和”“五藏生克”等理论;认识了自组织机制在疾病防治中的枢机地位,总结了“有病不治,常得中医”的规律;掌握了通过调理人的自组织机制来防治疾病的机制,提出“治病求本”原则,总结了“一推其本,诸证悉除”“欲其阴阳自和,必先调其阴阳之所自”等治法。

       方剂把药性和药效复杂化。方剂是中医独创的用药方式,它比单味中药多了什么?一句话——多了复杂性。方剂的“合群之妙”就妙在把中药的药性和药效复杂化,以应对病变的复杂性。其复杂化的机制和规律有多项,最重要的有三:①组方配伍,形成不等于部分之和的整体功效。这是复杂化的“涌现”规律的典型,其机制是以“君臣佐使”和“七情合和”来组成方剂结构,调节和控制药间关系,形成方剂的整体功效。②方证对应,以方剂功效的复杂来应对病证的复杂。一方面,方因证立,有是证用是方,根据所治病证的需要来设计和组成方剂,使方剂功效以适当的复杂度来匹配病证的复杂度。另一方面,通常达变,圆机活法,证变方变,方随证更,以方剂功效的灵活而复杂变化来应对病证的随机而复杂的变化。③方从法出,通过生态调理产生非特异功效。方剂功效不是西药那样的特异作用,而是通过“治法”(如汗、吐、下、和、温、清、补、消),对人的生命运动进行生态调理,将其失常的“态”调理回正常态,其中包括众多转化过程,最终呈现为对病证的治疗效应,这是一种高级非特异治疗艺术。

    总之,上述几项只是中医所认识的复杂性中目前较易理解和说明的,由于现代的复杂性研究刚刚开始,人又是世界上最复杂的系统,中医所接触和认识的复杂性还有更多更深的内容,有待新的研究来进一步揭示和阐明。

编者按:该文刊载于《山东中医药大学学报》2016年第2期“中医真理研究”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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