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药也能引起过敏反应
作者/张仁甫
近年来关于服用某些西药引起过敏反应的报导颇多，而对服用某些中药引起过敏反应的报导甚少。笔者在临床实践中，曾遇到过两例服用中药引起过敏反应者，现报导于下。
一、服用木香引起过敏反应例
患者马xx，男，42岁，医生。1978年10月8日初诊。
患者全身浮肿，腰以下尤重，胸满腹胀，食纳不香，微感恶心，身重肢困，小便不畅，口干反不思饮水，手足发凉，早晚更甚，舌质淡苔白腻，脉迟缓。
证为命门火衰，脾阳不足，气滞水停所致。治以温阳健脾，行气利水。
方选济生实脾饮化裁：云苓20克，焦白术9克，木瓜9克，甘草3克，腹皮20克，川朴9克，炮附片9克，炒苡仁20克，车前子6克（外包煎），干姜6克，木香10克。二付，每日一付，水煎分二次服。
病者回家煎服半剂后，觉腹部微痛，身痒且起有粟米状小疙瘩，心中烦躁不安。次日上午来述情况，笔者当时判断不可能系药物引起，故随嘱患者回去继服前药，患者遵嘱又将后半剂药服下。
当日下午家属来门诊代述：患者服药后病情加重，粟疹遍布全身，瘙痒异常，坐卧不宁，胸闷憋气，腹痛肠鸣，泻下便色如洗肉水样，即令停服中药，改用西药抗过敏治疗而愈。
考虑再三，此种过敏反应，并非他种原因所致，应由方药中某种中药引起。但究系哪味药引起的过敏，尚不能确定。
1979年2月某日，因下雨，该同志帮助药工往屋内收药，曾先后收了五六种药物均无任何反应，唯独收到木香时，先打喷嚏流眼泪，继之头晕胸闷，心烦且慌，周身有蚁行感。联想到1978年服用实脾饮时的情况，方意识到可能对木香过敏。
后经该同志同意，用木香3克，加水适量煎服，果然又出现如上的过敏反应。
实践证明，该同志对木香过敏。
按
木香辛苦温，归脾、胃、大肠经。为常用行气止痛，导滞健胃药。气虚无滞，血虚化燥者不宜服用。经检阅资料，尚未见到服用木香引起过敏反应者。究竟什么样的体质不能服用？哪一种成分可引起过敏反应？还有待进一步探讨。
二、服用川芎引起过敏反应例
患者李xx，男，58岁，干部。1980年2月25日初诊。因感冒风寒，头痛项强，来院就诊。
笔者按其当时病情，拟用川芎茶调散，遂以原方投之。药服半剂后，颜面及四肢出现粟米样红色小疹，患者亦未介意。服药尽剂，疹点增多，搔痒异常，遂来我院复诊。经用凉血祛风法同效，病情渐增，患者心中烦躁，遍身搔痒难忍，并感胸闷憋气，呼吸困难，后改用西药抗过敏治疗，症状逐渐消失。
为验证患者究系对何种中药过敏，笔者跟患者协商后，用川芎茶调散中的药物，小剂量逐味煎服。当服川芎时，即出现了过敏反应，后因此人又患冠心病，每用活血化淤药时，首先告诉医者不要用川芎，凡含有川芎的中成药亦禁服用。市售的川芎嗪针，用之亦同样出现过敏反应。
按
川芎辛温，归肝经，功可止痛、活血行气、祛风。阴虚火旺之头痛、月经过多之病证均不宜用。但引起过敏者尚属罕见。究系该药的哪种成分可引起过敏？什么样的体质不可服用？尚需进一步研究。
川芎嗪针的注意事项中，未列有过敏反应条文。然通过临床实践证明，非但川芎可能引起过敏反应，川芎嗪针，也同样如此。临床用药不可不慎。
以上两例患者平素体健，发病前无任何宿疾，均系服用中药后引起不同程度的过敏反应，证明中药也能引起过敏反应。其程度虽不像某些西药那么严重，但亦应高度重视。这也为今天如何用中药来缓解中药引起的过敏反应，和对中药药理分析、人体体质及个体差异的研究，提出一个新的课题。
本文摘自《河南中医》1983年第4期，作者/张仁甫。编辑/徐艺萌，校对/晓燕、唐乐、王勤莉、炳程。
I导读：近年来，过敏性疾病有日益增多的趋势。中医对这类病如何认识，其病因病机是什么，为更好地解除患者的疾苦，作者详细介绍了自己的初步认识与临证体会，以供参考。（编辑/闫奇峰）
对过敏性疾病的初步认识与临床体会
作者/王有奎
近年来，过敏性疾病有日益增多的趋势。中医对这类病如何认识，其病因病机是什么，为了更好地解除患者的疾苦，有必要对此进行探讨。现将个人的初步认识与临证体会介绍如下，供同道参考。
1.过敏原
1.1过敏原属于外感病邪的范畴
过敏原也可以看作是人体感受外界病邪导致疾病发生的因素，因其具有外感病邪所共有的外感性、季节性、地域性和相兼性等致病特点。
过敏原致病多从肌表、口鼻而入，或两者同时受邪具有外感性的特点。常见的过敏原如某些花草树木开花时所散发的气味、海腥鱼虾、新装璜的房屋及环境过于潮湿或干燥、气温的过冷过热等，都与季节和地域密切相关，所以过敏原也有季节性、地域性致病的特点。
另外，过敏原也有与其他一种或两种以上的六淫之邪相兼同时侵犯人体为病的特点，多与风邪相兼，或更与寒邪相兼，如过敏性鼻炎；或更与燥邪相兼，如咳嗽变异性哮喘；或与风寒或风热相兼为病，如荨麻疹等。
如上所述，过敏原具有外感六淫致病的共同特点，所以过敏原可归属于外感病邪的范畴，但其性质和致病特征又有独自的特点，应加以认识，以便临证采取相应的治疗措施。
1.2过敏原的性质和致病特征
根据过敏性疾病的临床表现分析，过敏原属阴，其性郁滞，易损阳气，阻遏气机，损伤脾肺。
1.2.1阻滞气机，损伤肺脾功能
气机，即气的升降出入运动。人体脏腑、经络、形体、官窍的机能活动，全赖于气的升降出入运动。过敏原易阻滞气机，使人体气的上下出入运动不利。如影响肺气向上升宣、向外布散以及向内、向下清肃通降的功能。
这样，一是影响了肺主呼吸的作用，使肺吸清呼浊的作用失常而产生气喘、呼吸困难，如支气管哮喘；或着重影响了肺气清肃下降的功能，而导致肺气上逆而咳，如咳嗽变异性哮喘；一是影响了肺气通过宣发肃降以输布津液的作用，而导致津液内停化为痰饮。
另外，脾胃升降失调导致脾失健运，也可聚湿生痰，上输于肺，既可阻塞气道，使气道不畅，咯痰不利，痰液不易咯出，如咳嗽变异型哮喘，甚至导致胸憋，气喘，呼吸困难，不能平卧，如支气管哮喘；并可致水湿停于鼻窍而鼻塞不通，气不摄津，津液外溢则清涕自流不止，如过敏性鼻炎。
气机不利也可导致风夹湿邪犯于肌腠之间而成斑疹块，瘙痒难忍，如荨麻疹；或血行不畅而瘀于皮下，如过敏性紫癜。
宗气是由肺吸入的清气与脾主运化所生之谷气相融合而成，气机不利影响肺脾的功能和宗气的生成，宗气不足则进一步影响气机的通利。如此，相互为因，相互影响，致使过敏性疾病反复发作，日久不愈。
1.2.2发病与季节、地域环境密切相关
一般外感病都有季节性和地域性的特点，由于过敏原的产生与季节和地域环境密切相关，所以过敏性疾病的发病有比六淫致病季节性、地域性更强的特点。
如过敏性鼻炎一般都在每年8~9月份发病，到时即发病，过时即缓解；荨麻疹多在春秋发病；支气管哮喘的发病季节虽不尽相同，但对每个该病患者来说也都有比较固定的发病季节，有的每到冬季发病，有的每到夏季发病，也有的每到春秋发病。而且过敏性患者也多有在此处发病急剧，到彼处症状自然消失的特点。
1.2.3有发病突然、消失迅速、呈阵发性发作的特点
这种特征似与风邪或肝气郁滞病的特征相似，但后者不但变化快而且有善动不居，游移不定的特点。
如风湿痹证表现为游走性关节疼痛，痛无定处；肝气郁滞也表现为憋闷或闷痛的部位不定的特点，这是与过敏性疾病只有“数变”，而没有“善行”的特征所不同之处。
1.2.4多在夜间发病
根据中医阴阳学说的观点，夜晚阴气盛，机体的生理功能以抑制为主。过敏原为阴邪，同气相求，在夜晚致使阴气更盛，抑制阳气，人体肺气宣发肃降、吸清呼浊的功能更低，由肺宣降功能失调而导致的咳嗽或气喘、呼吸困难多在此时发作。故支气管哮喘或咳嗽变异型哮喘，多具有夜间发作的特点。
1.2.5闻异味则会导致咳嗽、哮喘的发作或加重
咳嗽、气喘都是人体气机不利，肺气宣发肃降功能失调所致。香烟、油漆或烹调所散发出来的气味都属于过敏原的性质，都可导致人体气机不利，肺气宣发肃降功能失调而引起咳嗽、气喘的发作。
1.2.6多兼有局部或周身瘙痒的症状
过敏原多夹风邪侵袭于皮毛肌腠而致局部发痒，如过敏性鼻炎发病时多有鼻痒、眼痒的症状；咳嗽变异型哮喘多有咽痒即咳的特点，而且咽痒是导致咳嗽产生的诱发因素，只有缓解咽痒才能止住咳嗽的发作；支气管哮喘也多有咽痒的兼症；荨麻疹、过敏性皮炎、过敏性紫癜等过敏性皮肤病更是都有瘙痒难忍的特点。
2.过敏体质
体质特征取决于脏腑经络气血的强弱盛衰。
凡能影响脏腑经络与精气血津液的因素，均可影响体质。
2.1过敏体质的本质
根据常见过敏性疾病所表现的症状和体征，以中医辨证的方法进行分析，过敏体质者大多具有肺脾气虚，宗气不足，以致气机不利的特点。宗气的功能是一可上行于肺，以推动呼吸；一可贯注心脉推动血行；还可以下行以资先天元气。肺脾是化生宗气之源，故宗气不足可从肺脾气虚反映出来。
如支气管哮喘即是肺脾气虚，痰阻于气道，使肺气宣发肃降失常加剧而呈夜间阵发性胸憋，气喘，呼吸困难，喉中痰鸣，痰多，难以咯出；咳嗽变异性哮喘以夜间干咳或呛咳，痰少不利，闻异味或咽痒为咳嗽的诱因为特征；过敏性鼻炎以肺脾气虚，气机不利，致水湿聚于鼻窍而鼻塞，气不摄津而津液外溢，清涕自流不止，过敏原夹风乘虚而入，邪正相争而鼻痒，喷嚏频作。
以上3种过敏性呼吸病除主症外，多兼有恶风寒，反复感冒，气短，倦怠无力，食少纳呆，胃腹痞满等肺脾气虚的症状。荨麻疹、过敏性紫癜、过敏性皮炎等过敏性皮肤病也都与脾肺气虚有关，多兼有脾肺气虚的症状。
2.2过敏体质的形成
2.2.1先天禀赋
父母生殖之精的盈亏盛衰和体质特征决定着下一代禀赋而影响其体质，父母一方或双方为过敏体质者常会导致下一代也是过敏体质。这种过敏体质是先天禀赋所致，也即所谓由遗传而成的过敏体质。
2.2.2后天形成
饮食结构和营养状况、过劳、情志、生活环境等都会影响体质的变化，尤其疾病对体质的形成有更大的影响。据长期临证观察，很多患者的过敏体质是在产后体虚、出血过多、肺炎高热、咳喘日久等情况下所形成。所以说过敏体质并非都是遗传所致，有许多患者的过敏体质是后天形成的。
2.3过敏体质是过敏性疾病之本
过敏原虽然也是一种外感病邪，但是一般人接触后并不会产生任何不适，只有过敏体质的人才会导致过敏性疾病的发作，所以说过敏体质是过敏性疾病之本。过敏原种类繁多，而且有很多过敏原是难以避免的，所以只有改变病人的过敏体质才是治愈过敏疾病的治本之策。
3.发病机制
3.1导致各种过敏性疾病发生的决定因素
同是过敏体质者，所发生的过敏性疾病不尽相同，这是由于过敏体质的状况，即肺、脾亏虚的程度不同，过敏原所兼外邪的性质和侵袭部位的不同所决定的。
如以肺卫气虚为主的过敏体质者，感受过敏原兼寒邪侵犯于鼻就会产生过敏性鼻炎；过敏原兼燥热侵犯于咽喉、气管就导致以咽痒、干咳或痰少咯吐不利为主症的咳嗽变异型哮喘的轻证，邪气入里损及于肺，导致肺气上逆而咳，即为肺脾气虚型咳嗽变异型哮喘重证；导致肺失宣降，产生以阵发型胸憋气喘，呼吸困难，不能平卧为主证的支气管哮喘。
以脾虚湿盛为主的过敏体质者，食鱼虾荤腥或不新鲜食物，或饮酒过度，加之风邪外袭以致风湿郁于皮腠之间而导致出现时隐时现、瘙痒难忍的荨麻疹；过敏体质的人受过敏原夹热损及血络，导致血行不畅，瘀阻于脉络而成过敏性紫癜等。
3.2各种过敏性疾病可以单独为病，也可相互转化，或合并发作。
众所周知，过敏性鼻炎多为支气管哮喘的先驱病变，即过敏性鼻炎日久不愈进一步发展，常并发支气管哮喘。同样咳嗽变异性哮喘的患者病情加重也可转化为支气管哮喘，支气管哮喘患者经治疗哮喘得以控制，也常转成以咳嗽为主症的咳嗽变异型哮喘。在支气管哮喘或变异型哮喘的发病过程中也常并发过敏性紫癜或荨麻疹等过敏性皮肤病。
3.3过敏性疾病的证候演变
过敏性疾病初起多为实证，日久不愈多兼有肺脾气阴亏损、宗气不足的表现，为虚中夹实、本虚标实的疾患。
4.主要治法
4.1疏风止痒法
过敏原其性郁滞，风性善行而数变。过敏原夹风邪侵袭人体，浸淫血脉，使外邪郁于肌肤腠理之间而导致局部或周身瘙痒，故过敏性疾病发作期多有瘙痒之症。痒自风来，止痒必要疏风，疏风止痒法是解除过敏原与所夹风邪的首要措施。
常用的疏风止痒药:荆芥、蝉衣、白芷、白鲜皮、苦参、刺蒺藜等。
4.2祛湿利水法与祛痰化饮法
过敏原其性郁滞，易阻滞气机，使肺气宣发肃降不利，脾胃升降功能失常，津液不得正常输布，而致水湿内停，生化痰饮等病理产物，多见风夹水湿郁于肌肤腠理之间而成肿块发痒，或痰饮内阻使气道不畅而胸憋咳喘。
祛湿利水或祛痰化饮法是消除过敏性疾患发病过程中所产生的病理产物，畅达气机，消除障碍的一种治疗方法。由于痰饮的形成受多种因素的影响，与多个脏腑功能失调有关，所以单纯祛痰化饮，有时难以奏效，常是治疗过敏性疾病不能取得满意疗效的关键环节，今后应加强对这方面的研究。
常用的祛湿利水药:茯苓、薏苡仁、冬瓜皮、泽泻、地肤子等。
常用的祛痰化饮药:浙贝、瓜蒌、前胡、海蛤壳、半夏、莱菔子、苏子、白芥子、紫菀、干姜、细辛等。
4.3宣发肃降法与行气活血法
过敏原易于阻滞气机，使肺宣发肃降、吸清呼浊的功能不利而胸憋气喘，呼吸困难，并使津液运行输布不利而生痰化饮。所以宣发肃降法是缓解由气机不利而导致过敏性疾病的主要治疗方法之一。行气活血法使气机调畅，血行畅达，也是治疗某些过敏疾病的重要方法。
常用的宣发肃降药:麻黄、桔梗、瓜蒌、薤白、杏仁、葶苈子、桑皮、苏子、沉香、槟榔等。
常用的行气活血药:枳壳、川楝子、香附、赤芍、丹参、川牛膝、益母草、郁金等。
4.4健脾益肺法
过敏体质是过敏性疾病发生的根本原因，过敏体质的形成与肺脾气虚，宗气不足密切相关。所以，补益宗气，健脾益肺法当是治疗过敏性疾病取得长效，控制复发的治本之法。
常用的健脾益肺药:党参、黄芪、太子参、白术等。
摘自《山西中医》，2008年第4期，作者/王有奎。编辑/闫奇峰。校对/勤莉、郑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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