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月15日，56岁的方邦江随第四批援鄂国家中医医疗队冒着严寒抵达武汉。一大早，方邦江就赶赴雷神山医院，率队争分夺秒组建了由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龙华医院、市中医院医疗队组成的感染三科五病区（又称C5病区）。2月20日，五病区收治了第一批46名患者。方邦江率领的团队被称为“雷神山C5战队”。

 

新冠肺炎重症患者雷某住进雷神山医院C5病区时，病情十分严重，按西医方式，要上呼吸机插气管。根据患者病情，凭着中医救人的自信，方邦江大胆决定，不上呼吸机，用针灸，结果雷某的病情很快缓解。2月25日，方邦江查房时看到雷某病情明显好转，近期可以出院，他十分高兴。

 

在许多医院，治疗新冠肺炎重症、危重症患者，吸痰、插管是普遍使用的手段，医护人员的感染风险很大。但方邦江的C5战队创造性地应用中医方法帮助重症患者排痰和减少患者呼吸机治疗。

 

他们还使用针灸等技术，替代呼吸机治疗，解决患者呼吸机脱机困难等问题，使多名患者呼吸功能改善。“25床85岁的重症病人唐某某，原来使用呼吸机，存在呼吸机脱机困难，使用针灸阳明法减少或替代呼吸机治疗方案后，患者治愈出院了。”方邦江说。

 

“我们病区没有一个危重病人死亡，没有一个重症病人转化为危重症。”方邦江自豪地说。

 

2

 

第四批国家援助湖北中医医疗队广东队领队、广东省中医院重症医学科主任邹旭，带领雷神山医院C6病区。

 

旭主任是中医大家国医大师邓铁涛的弟子，当年曾参与抗击“非典”。17年后，面对新冠病毒肺炎疫情，再次站到了抗疫一线。作为雷神山医院C6病区主任，他通过针药并用的方法，救治一大批新冠肺炎患者，在医护人员中，掀起一股针灸热，在患者中，也收获众多粉丝。

 

针灸是邹旭主任最有特色的治疗方法。他在查房时，对于病情重、病情复杂的患者，针药并用，而针刺则是最先施用的治疗方法，也是最有效果的方法，有时甚至比中药效果更佳。

 

他认为，新冠肺炎患者的氧合功能变差，我们使用针刺方法，提高供氧量，降低患者的耗氧量。中医则认为是“脾为气之源，肾为气之根”，通过补脾胃、益肝肾的方法，帮助患者恢复受损的元气；另一方面，清代温病学大家叶天士在《温热论》中指出：“温邪上受，首先犯肺，逆传心包”，我们还要通过针刺心包经的穴位，截断疫毒之邪的逆传，病情就不会朝着危重症方向发展。

 

其中用的三组穴位，补肾用太溪穴（雷神穴），补脾用上三阴交穴（代谢穴），心包经用止喘穴，下面分别详细说明。

 

益肾气——太溪穴

 

邹旭主任命名为雷神穴

 

● 定位：其位于足内侧，内踝后方与脚跟骨筋腱之间的凹陷处，也就是说在脚的内踝与跟腱之间的凹陷处

 

● 适应症：肾不纳气，表现为气短气促，呼吸浅快；还可用于感染灶吸收缓慢的患者

 

    邹旭主任认为，肾为人的先天之本，就像人的发动机一样。太溪穴，是人体肾经的原穴，原就是本原、真元的意思。另外，肾为气之根，像树根一样，能够牢牢抓住土壤不动，如果人呼吸浅快，这时针太溪穴再合适不过了，它能够激发调动人体的原气，以达到扶正祛邪的目的。

 

    我们收治的很多新冠肺炎患者，老年人的症状尤为明显，老年人先天之本折半，本底属虚，他们的尺脉无力，我们要通过针刺补法，来激发他的元气，所以针刺治疗后，很多患者马上呼吸平顺，血氧就慢慢上来了，心率也降下来了，平时的那些腰膝酸软、耳鸣等症状，通过针刺后也有不同程度的改善。有几个患者反馈到，说针一刺入后，感觉肚子立刻松弛下来，没有那么紧张了，人也安静了，这就说明患者的氧供氧耗达到新的平衡了。

 

    此外，疫毒属“毒饮”，要靠肾的阳气来化饮，CT显示肺部感染患者，针刺太溪穴，可以促进感染灶的吸收，配合中药疗效会更好。

 

 

补脾胃——代谢穴

 

邹旭主任经验穴位

 

● 定位：在小腿内侧正中线，内踝尖上8寸，胫骨内侧缘后际，与足厥阴肝经的交会点。（针会天下注：这其实是经黄龙祥研究员考证过的真正的三阴交穴，我们姑且称之为上三阴交穴）

 

● 适应症：脾运化功能失常，表现为食欲不振，饮食少，倦怠虚弱

 

    邹旭主任认为，代谢穴位于足太阴脾经的偱行线上，是下肢三阴经的枢纽穴位。中医认为脾主运化，为后天之本，对于维持消化功能及将食物化为气血起着重要的作用。

 

    新冠肺炎患者，往往合并食欲不振、肢体倦怠、少气懒言、面色萎黄等症状，脉诊缓弱。补足后天之本才能使气有化生之源。很多患者经过几次针刺治疗后，逐渐有了食欲，饭量有增加，面色转红润，说话流畅有力了。

 

 

防逆传——止喘穴

 

 

邹旭主任经验穴位

 

● 定位：在前臂掌侧，当曲泽与大陵的连线上，腕横纹与肘横纹连线中上1/3处

 

● 适应症：合并心肌损伤的患者，或病情可能加重的患者。表现为心率快，胸闷气促，甚至心衰

 

    邹旭主任说，“温邪上受，首先犯肺，逆传心包”是温病学的十二字大纲，也就是中医治疗传染性疾病的总纲领。我们中医人一定要非常清楚地认识到，疫毒邪气是如何传变，如何加重的。一旦邪毒传入心包经，就会变为重症、危重症，我们要做的就是防止轻症、普通症向危重症转变。

 

    止喘穴是他在临床上发现的非常有效的穴位，是心包经上的穴位，可以阻断邪气的传变。在援助武汉市汉口医院会诊期间，有很多心率快的重症患者，针刺后，心率能慢慢降下来。

 

 

3

 

八旬重症患者吴阿婆，是武汉雷神山C7病区开科收治的首批患者。老人由救护车送来，四位救护大队工作人员担架抬入。上海国家中医医疗队副领队、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岳阳中西医结合医院副院长李斌回忆：入院时，她根本说不动话，只是在不停呻吟。当时老人氧饱和度才69%！CT显示两肺弥漫性改变，2/3以上肺叶累及。

 

这是极为棘手的病例，吴阿婆同时合并糖尿病、高血压、肾功能不全、低蛋白血症、低钾血症等。如果不及时采取行动，患者随时可能出现炎症风暴、呼吸衰竭、多脏器功能衰竭……李斌说，专家团队立即为患者制定个性化综合救治方案，有高流量吸氧、抗菌、平衡电解质、抑制炎症风暴、营养支持等西医综合治疗，还有中药汤剂+针刺辨证论治等。多管齐下的中西医结合治疗和护理下，逐渐，吴阿婆的呼吸开始不那么急促了，症状缓解，不吸氧情况下氧饱和度达到95%以上，各项理化指标都恢复正常。历经一段时间，吴阿婆最终“健步如飞”地走出病房。

 

35岁的石女士，是典型新冠肺炎气虚患者，每到上午就胸闷胸痛，到了下午喘促明显。没想到，神奇的针灸帮助她改变了这一切。岳阳医院龚亚斌主任医师说，针灸具有扶正祛邪、调节情志、宽胸理气等功效，对于失眠、焦虑、偏头痛，没有治疗禁忌症的患者，收效都不错。石女士起初害怕针灸，只用了健脾疏肝化湿中药汤剂，可效果并不很明显。龚亚斌为她加上针刺内关、太冲、足三里等穴位，不适症状三天就改善了。

 

56岁的叶阿姨同样受益于小小银针。入院前，她被咳嗽和右侧剧烈的偏头痛困扰一个月，每晚靠吃止痛片入睡，苦不堪言。从未接受过针灸治疗的她，一开始很害怕，但第一次针刺后就即刻有效，疼痛减轻，“上海中医真厉害，几根小小的银针，竟治好了我的大麻烦！”此后，叶阿姨成为中医铁粉，到处为中医的神奇效果作宣传。

 

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岳阳中西医结合医院心血管内科主任樊民，为呼吸困难、胸口疼痛难忍的重症患者刘女士针灸，针刺、捻转，运针，20分钟后，刘女士症状逐渐舒缓，半个小时逐渐恢复正常。

 

“针灸的治疗方法可用于减少或替代重症患者呼吸机治疗，”樊民介绍，病区中一名重症通过针灸后当晚呼吸就恢复了，没有使用呼吸机。另一名重症患者本来要进行插管的，采用中成药、针灸等方法后，现在这个病人全身情况良好，避免了有创呼吸机的使用。

 

原来雷神山里应用的，是改造过的针灸针。樊民说，秘密就在这层一次性套管上。“隔离病房内，医生穿着防护服，戴着护目镜、口罩、手套。护目镜很容易起雾，带着几层手套，进针时手感会比较差，容易误伤自己。”于是医院后方同事想了个办法，传统针灸针的基础上外面加一次性套管，即“管针“。用管针操作，穴位定位准确，进针迅速方便，痛感减轻，也不容易误伤到医生自己的手。根据患者情况，结合国家专家共识，制定“穴位配方”，让患者感受祖国医学瑰宝的神奇与特效。

 

4

 

刘力红深入疫情一线治新冠，针灸后病人愣住了。

 

刘力红医生是很多人都熟悉的中医临床家，他的《思考中医》让很多人爱上了中医，就是这样一位知名中医也是在武汉封城的整整一个月后才得以进入疫情一线，用他的医术救治新冠肺炎患者。

 

刘力红医生写他进入一线的首次感受，他说经过了6次亲身查房后，对比之前没有亲自治疗前，感受还是不一样的。

 

让我感到振奋的是，刘力红医生将针灸运用到了新冠肺炎的治疗中，并且取得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从我们查治的这十余例病人看，除个别畏惧针灸外，第一次查房就全部用上了针刺（中药因为联系煎药等事项，第三天才吃上）。

 

记得给第一位病人针刺，心中还是稍有忐忑的。一则严密的防护下，眼睛因为护目镜的影响看不太清楚，二则戴上三层手套后的手已远不如之前灵巧，三是第一次给这样的病人下针，不知买不买账？不料针下去以后，病人愣住了，“怎么会有这么神？！胸完全打开了，不闷了！”而另一位病人述说道“之前的咽胸，就像过去上下班高峰期的马路一样堵得慌，怎么针下去就变成现在的马路了，空无一人。”

 

病人的反馈既给了我们惊喜，也给了我们信心和力量。病人所描述的不同症状，如胸闷、短气，如胃脘和肚子不舒服，如咽痒咳嗽，如头晕、背寒，如肌肉酸痛、汗出等等，皆能随针缓解或消失。

 

这证明了我们之前提出的对于此次疫情“应针药并用”是有现实意义的。用针的另一层意义在于，随着不适的迅速缓解或消除，病人沉闷的心境被打开了，这会大有利于病的向愈。

 

 

 

结语

 

其实，我们一直以来都认为针灸既然能够治疗感冒，就一定能够治疗新冠肺炎，新冠肺炎就是一个加强版的流感，但是由于针灸的局限性，不能大规模应用到临床去治疗爆发病例。针灸的局限性一个是能够真正掌握好的针灸技术的医生太少，第二个是一个针灸医生每天治疗的病人数量也有限，难以应付大量的患者。针灸就像一个狙击手，他能够杀敌，但是不可能成为正面战场的主力军一样。不过，针灸却可以在关键时刻对特定患者进行救治，比如危重病人如得到针灸的救治，很可能会起死回生。

 

针灸虽然不能像中西药一样大面积的铺开去救治患者，但是针灸却像是一个枪法如神的狙击手，能够精准地狙击敌首。针灸可能不会成为抗疫正面战场的主力军，但针灸却可以对特定患者进行精准救治，在关键之时发挥关键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