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结束后，如何让中医走的更远

作者/王红民

 

己亥年与庚子年之交，注定将成为历史的一个焦点，中国乃至全世界的人们终将在各个层面为之反思，为之改变。包括在这个事件中逐渐从后台走向前台的中医。

 

重重质疑带来的思考

 

我国自有文字以来，就有对“瘟疫”的记载，而与瘟疫斗争是始终贯穿在中医发展史中的一条主线，中医治疗疫病的历史少说也有2000年。但如今，即使国家卫健委在1月24日发文明确要求“中医为先导，中西并重”，中医方案依然不能在第一时间在武汉落地。原因在于，面对这样凶险的传染病，不用说西医，连患者也不相信中医能有用？

 

这样的质疑我感同身受。因为几乎身边所有的人都对中医治疫表示怀疑。

 

“你说针灸治肺炎？这不是瞎扯吗？”

 

“中医没有先进的防护措施，没有重症治疗的手段，没有呼吸机，你们能干什么……”

 

直到2月4日山西、河北、黑龙江、陕西四省试点“清肺排毒汤”有效率高达90%的结论传来后，支持中医的声音和行动才慢慢变多。这令我陷入深深的思考当中。

 

为什么中医要先开始试点，一定要拿出有效率的数字来人们才能接受？而不能像西医那样第一时间冲上前去？如果下一次再有一种新的疾病，依然需要走这个程序吗？要知道当年治疗非典，已经证明中医药治疗传染病的优势。

 

十余年后留下的似乎只有淡忘。若不是这样的生死关头，我们怎么能知道原来在自己国家，竟然有这么多人宁可去迷信国外刚刚开始研究的“特效药”，也不信任中医。 

 

久治不愈和效如桴鼓

 

历经千年实践而来的中医学，真的只是一些经验吗？事实就在眼前。

 

前些年有一个姓刘的咳嗽病人，曾遍访英国的中西医都治不好，回国后找我看病时已经咳了11个月。我诊察她经络的状态是太阴经诸多结块、结络，背部第三胸椎间隙明显狭窄，说明其肺气不利，肺系气机郁结。针太阴尺泽、阴陵、列缺，并取身柱穴宣发肺气，一诊咳立止。

 

今年这位女士又带了一位76岁的大妈从陕西来找我。大妈咳得厉害，持续4个多月。来就诊时，老太太身体很壮实，大便干，舌干苔厚，脉滑。我检查了她的经络，手足阳明经缝隙都很饱满，郁结严重。根据症状、舌脉和经络的状态，可以推断她的问题在于体内痰湿重浊，痰浊阻碍了太阴气机运行。

 

所以治疗需要宣发肺气同时化痰止咳。配穴就使用了中脘、丰隆、上巨虚、曲池，还有身柱穴。针刺一诊就起效了，4次之后老人家满意地回家了。

 

为什么久治不愈的顽固咳嗽能够在针灸的调节下这样快速起效呢？

 

同样是咳嗽为什么两个病人的针灸处方却很不相同呢？

 

这就是中医经络理论在临床的生动演绎和实用价值。

 

再说一个身边的病例。2019年夏天，我年近90高龄的老父突然尿血，血色鲜红，立即住院。查血尿常规、B超、核磁希望找出出血原因，同时静点抗生素消炎，止血药止血。结果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现，治疗一周还在继续尿血。

 

于是，医生一方面加大用药剂量，另一方面决定做膀胱镜检查。

 

考虑到父亲的年龄，血象也不高，舌色清淡，脉沉。每天的输液量已经加大到2000毫升，但是出血却越来越多，我决定出院。

 

回家后，我根据症候特点从肾阳虚论治，使用肉苁蓉汤。没想到抓了三付药，一付尿血明显转淡，两付尿血即止，现在家里还有一付药没有喝。大半年过去再未复发。

 

为什么大剂量的抗菌止血药不能止血，反而温肾助阳的药物却能快速扭转局势？

 

这就是中医的阴阳五行理论在实际病例中的运用。

树立理论自信，关键时刻敢于“亮剑”

 

回顾这些年，我自认医术并非高明，而且主要工作是教学，并没有机会接触大量病人，也没有条件进行实验室大数据支持，为什么却治疗了很多辗转于各大医院，很久都解决不了的病症？

 

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从2013年开始对传统经络理论的深入研究和学习。那年我有幸拜在首都国医名师、经络医学理论的倡导者王居易教授门下，从此，经络医学辉宏庞大的理论体系逐渐在我面前打开，固塞多年的中医思想也犹如被打开的一眼清泉般自然流淌起来。

 

以往感觉空虚抽象的经络循行路线，听起来很玄的阴阳气血转输状态，渐渐由晦涩的文字变得鲜活生动。尤其是遇见一些罕见疑难病例时，在经络医学的指导下详察经络、辨经剖析，基本都能够抽丝剥茧，梳理出病机源头，确定选经配穴原则，最终解除多年顽疾。

 

大家会觉得这个过程会很难吗？其实中医的思维和理法并非晦涩难懂、高不可攀，只不过是不同于现代分析思维的整体思维体系。中医的道法术本就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硬要给中医几千年的宝贵治验方法安上没有任何血缘关联的所谓现代科学的思维逻辑，岂不成了“人面狮身”的怪物，还谈什么中医的健康发展！

 

中医临床治疗一旦回归于中医“天人合一”的自然思维，一切都变得自然了然，思维也能圆融起来。

 

我的学生中很多都只有初中基础，对于中医经典思维的接纳却毫无障碍。比如在临床接触到抑郁症患者，经过细致地诊察，学生大多能发现厥阴肝经和心包经的瘀滞明显地摆在眼前，运用推拿手法细心地解除这些经脉上的郁结之后，患者的情绪竟然就开朗起来，连瘀滞的面色舌色都很快转为红润。

 

就这样在一次次的治疗过程中，病人渐渐地好起来，陈年的痼疾被学生们治好是自然而然的事，他们并不觉得中医思维有多么的深奥，而是我们在解决临床问题时每时每刻都要运用的理法原则。

 

可以说，在中医疗效背后，真正起支撑作用的正是这种合乎天地之道的思维。中医治疗包括疫病在内的各种疾病，没有什么固定的验方可以照搬。中医的思维与理法才是最需要我们去传承和研究的课题。

 

造成今日中医困境的根源，就是人们忽视了经古代先贤在实践中千般磨砺、万般锤炼的思维方法，而沦为对已经僵化的经验技法的继承与验证，而大多数中医又将这些得来不易的有限的经验技法对同行戒备，秘而不宣。中医的传承能不出问题吗？

 

大疫降临在促使我们深思，改造中医使之“科学化”的道路还能继续走下去吗？大疫降临也在促使我们奋进，中医如何与现代科学相结合，首先要解决的是理论思维问题，中医要有足够的理论自信，能够运用自己的思维阐释中医，在关键时刻能够勇于“亮剑”，拿出经得起实践检验的退病良方。让广大的中国百姓乃至世界人民理解接受中医的思维和理法，这才是当代中医人要承担起来的使命和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