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 黄念, 佟庆. 柴嵩岩教授治疗因减肥所致闭经经验[J]. 天津中医药, 2019, 36(11): 1052-1054.

WANG Yang, HUANG Nian, TONG Qing. Professor CHAI Songyan's experiences in treating amenorrhea caused by weight loss[J]. Tianjin Journal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2019, 36(11): 1052-1054.

柴嵩岩教授治疗因减肥所致闭经经验

王阳1 , 黄念1 , 佟庆2 

（1. 北京中医药大学, 北京 100029;2. 北京中医药大学东方医院, 北京 100078）

闭经是指女子年逾16周岁，月经尚未来潮，或月经周期已建立后又中断6个月以上或停闭超过3个月经周期者。前者称原发性闭经，后者称继发性闭经。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体质量超标人群不断增多，而当今社会以瘦为美的主流审美观催生了各种速效减肥方式。无论是药物减肥还是节食减肥，减重速度过快都可能导致闭经的发生，减肥所致闭经的患者在临床上日趋常见，且以青春期及育龄期女性为主。

排除器质性病变而单纯由于体质量减轻所导致的闭经多属于功能性下丘脑性闭经，由脉冲促性腺激素释放激素（GnRH）分泌异常引起。在闭经开始时，体质量减轻百分比、促黄体生成素（LH）的基础水平均降低，并且促黄体激素释放激素对LH反应受损。此类闭经会导致患者骨骼系统、心血管系统损害及心理问题的发生。现代医学常见的治疗方式有经皮肌注雌二醇（E2），外源性补充GnRH等，不少患者转投中医，寻求中医药治疗。国医大师柴嵩岩教授行医多年，对减肥所致闭经的治疗具有丰富的治疗经验，临床疗效显著，现将其概述如下。

1 病因病机1.1 阴血不足

柴嵩岩教授认为，因减肥所致闭经的病机之本在于阴血亏虚。《景岳全书·妇人规》曰：“经本阴血也，何脏无之，唯脏腑之血皆归冲脉，而冲为五脏六腑之血海，故经言太冲脉盛则月事以时下，此可见冲脉为月经之本也？”节食减肥影响脾胃正常受纳功能，伤及脾胃之阴，故此类患者常见舌心少苔或剥脱。同时，气血化生乏源，亦损及先天之肾阴。采用运动方式进行减肥的患者在运动过程中常伴大汗出，汗属阴液，过度汗出伤阴耗气。上述原因导致体内阴血不足，无多余阴血濡养冲任、下注胞宫，“水库”无水，故月经不能按时而至。

1.2 脾胃虚弱

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化生之源，《景岳全书》中指出：“调经之要，贵在补脾胃以资血之源，养肾气以安血之室，知斯二者，则尽善矣。”减肥所致闭经的患者常有过度节食的既往史和食欲不振的现病史。脾胃虚弱，经血化生乏源，冲任-胞宫无血以满盈，故月经不行。柴嵩岩教授经长期临证发现：此类患者常合并痰湿内阻的病因病机。脾为生痰之源，脾虚不能正常运化水湿，内生痰阻。

1.3 热邪内扰

《仁斋直指方·妇人论》中提到：“血藏于肝，流注于子脏。”反之，阴伤血亏日久也影响肝藏血功能。肝无所藏，肝阴亏虚，阴不敛阳、水不制火而生虚热，虚阳上扰加重下焦肝肾亏虚，冲任、胞宫空虚，故见月经停闭。此外，柴嵩岩教授认为服用减肥药物为外源性热毒之邪内侵。热毒内侵，血海伏热，加重阴血损耗，同时热灼冲任血海，气机不畅，日久成瘀，瘀阻胞宫，月经停闭。

2 治疗特点2.1 中学为体，西学为用

柴嵩岩教授借助女性激素6项、妇科B超等辅助检查手段延伸中医“望诊”，补充传统望、闻、问、切之不足，更精准掌握患者目前所处状态，治疗过程中通过激素及B超检查结果判断治疗效果，决定下一步诊疗计划。

因减肥所致闭经的患者常无规律排卵，“有诸内必形诸外”，监测基础体温（BBT）简单易行，又能明确排卵情况。柴嵩岩教授运用BBT诊治减肥所致闭经得心应手，借助BBT能简明地判断治疗过程中患者的排卵功能恢复情况、卵泡质量、黄体功能，并能适时指导同房。

2.2 中医辨证论治

本病常见证型有阴虚血热证、脾肾两虚证、气滞血瘀证。阴虚血热证以身体瘦弱，食欲不振，手足心热，大便干，唇红，舌肥红，苔黄干，脉细数为主要临床表现，治疗以滋阴益肾为主，常用组方：北沙参15 g，天门冬10 g，石斛10 g，女贞子15 g，牡丹皮10 g，益母草10 g，枳壳5 g。其余次要兼证酌情添加佐药。方中女贞子补益肾阴，北沙参、天门冬、石斛补肺气泄热，存阴启肾水，牡丹皮去血中伏热，枳壳理气宽中，益母草养血行血，全方共奏滋肾益阴清热之功。

脾肾两虚证患者常可见食欲不振，腰酸神疲，腹胀，大便溏泻，兼痰湿阻滞者常见面黄胖，舌淡质嫩，常有齿痕，苔白或白腻，脉细滑无力。治疗以健脾和胃养血为主，兼以化痰祛湿。常用组方：太子参15 g，白芍10 g，茯苓10 g，旱莲草15 g，车前子10 g，益母草10 g，川芎6 g。太子参、白芍、茯苓、旱莲草健脾益气补肾，车前子利湿化浊、通畅气机，川芎引药下行，全方共奏补肾健脾之功。肾阳虚明显者，可酌情加入仙灵脾3 g以温肾助阳，久病极虚之人可酌情加入肉桂2~3 g，纳气归肾。

气滞血瘀证常见症状为性情急躁易怒，常有乳房胀痛或刺痛，舌暗红或有瘀点，脉弦或细滑。治以理气活血化瘀。常用组方：车前子10 g，茜草10 g，泽兰10 g，柴胡3 g，枳壳6 g，绿萼梅6 g，牛膝10 g。车前子、茜草、泽兰通利化瘀，去血中之滞。柴胡、枳壳、绿萼梅调理气机，牛膝引药下行，全方共奏理气化瘀之效。若兼见热象，可加赤芍少许，清热活血祛瘀。

3 常用药物3.1 滋阴药

常用药物有北沙参、天门冬、百合、石斛等。北沙参味甘，性微寒，归肺、胃经，柴嵩岩教授常用北沙参15 g，取其补肺气以生肾水，即“补肺启肾”之意。天门冬味甘，苦，性寒，归肝、肺、肾经，清解作用强，柴嵩岩教授常用10 g治疗阴血不足、血海伏热的闭经患者，尤伴有肺胃有热，脾胃受纳运化功能欠佳的减肥所致闭经患者疗效极佳。

3.2 补血药

常用药物有当归、白芍、阿胶珠、桂圆肉等。当归，味甘、辛，性温。入心、肝、脾经。为养血活血之品，用10 g以治疗辨证属肾虚、血虚的患者，常与熟地黄相配。熟地黄性静，滋阴益精，两者动静结合，配伍尤适合减肥所致闭经中气血虚弱、基础体温为单相且稳定的患者，充养其血海。

3.3 理气药

常用药物有香附、广木香、玫瑰花、绿萼梅等。香附，味辛微苦、甘，性平，入肝、脾、三焦经。其性平稳，常用6 g以调理气机、调和血脉。广木香，味辛、苦，性温，入脾、胃、大肠、胆经，可治疗一切冷气滞塞疼痛，用3 g止痛效果佳。但认为此类药物多有燥性，易耗伤阴血，故需准确辨证后方可应用。

4 典型病案

患者女性，20岁，未婚，否认性生活史，身高163 cm，体质量45 kg，体重指数（BMI）：16.9。初诊时间：2016年8月8日。主诉：节食减肥后月经未行1年余，患者13岁初潮，既往月经规律，6/30天，量中。2015年5月，节食减肥1月，减质量10 kg，而后月经停闭，现无明显带下，纳差，眠可，二便调。2015年12月1日，性激素6项：卵泡刺激素（FSH）：4.96 IU/L，LH：0.86 IU/L，E2：40.45 pg/mL，泌乳素（PRL）：5.59 ng/mL，体温（T）：0.19 ng/mL，孕酮（P）＜0.5 ng/mL；2016年8月3日，B超：子宫：4.3 cm×4.2 cm×2.6 cm，内膜：0.4 cm，双附件未见明显异常；BBT单相稳定。舌暗，苔薄黄，脉沉细。处方：北沙参15 g，当归10 g，百合10 g，黄精10 g，远志5 g，生甘草5 g，菊花10 g，桔梗10 g，益智仁6 g，鸡内金6 g，川芎5 g，菟丝子15 g。方药20付，水煎两次服。2诊2016年9月15日：月经未潮，BBT单相，舌暗红，脉沉细滑。处方：阿胶珠12 g，桔梗10 g，浙贝10 g，川续断15 g，益智仁10 g，玉竹10 g，夏枯草10 g，砂仁3 g，女贞子15 g，补骨脂10 g，当归10 g，川芎5 g，茯苓10 g。方药20付，水煎两次服。3诊至5诊以上述补肾滋阴养血方加减，5诊时自诉有少量带下，BBT有双相趋势，嘱继续监测BBT，复查激素及B超。6诊2017年4月10日：自诉4月2日起有少量阴道出血，持续4 d，量中，色红。BBT不典型双相。辅助检查：2017年4月5日，女性激素6项：FSH：6.45 U/L，LH：5.36 U/L，E2：34.43 pg/mL，PRL：7.45 ng/mL，T：46.79 ng/dL，P＜0.5 ng/mL，2017年4月9日B超子宫：4.3 cm×4.2 cm×2.6 cm，内膜：0.7 cm，双附件未见明显异常。现体质量48 kg，舌暗苔黄，脉细滑。处方：生牡蛎10 g，地骨皮10 g，炒白芍10 g，茵陈蒿10 g，扁豆10 g，荷叶10 g，枸杞子15 g，川续断15 g，阿胶珠10 g，桔梗10 g，浙贝母10 g，菊花10 g。方药20付，水煎两次服。至2017年12月随访，患者诉已停药3个月，月经周期规律，似节食减肥前。

该患者因减肥导致月经未行，形体偏瘦，食欲不振。患者初诊性激素6项结果提示LH低，而PRL正常。B超结果提示患者子宫大小正常，内膜偏薄。平素基本无带下，加之内膜薄，这均提示患者目前无规律排卵。这些均符合因减肥所致闭经的症状及体征，排除其他因素，考虑因减肥引起的功能性下丘脑性闭经。初诊患者舌暗，苔薄黄，脉沉细，结合症状，辨证为肾阴亏虚，气血不足证，首诊方以北沙参、百合补肺气启肾气，黄精、菟丝子、当归、益智仁、远志补气养血滋肾，桔梗、川芎引药通达上下，菊花清热疏肝，鸡内金健胃增进食欲，生草调和诸药。2诊患者舌暗红，脉沉细，已具有滑象，证明血海正在充盈，已不似初诊无血可动，处方思路正确，继续以补肾滋阴养血方药加减，至五诊时自诉已有少量带下，虽BBT有双相趋势，但不明显，柴嵩岩教授判断患者可能已有排卵趋势，嘱其下次复诊前复查激素及B超，6诊月经来潮，性激素6项提示患者激素水平已恢复正常，BBT呈不典型双相提示患者已有排卵。因患者已有排卵，以生牡蛎、浙贝母滋阴，枸杞子、川续断、阿胶珠益肾填精，炒白芍、扁豆健脾益气，茵陈蒿、荷叶、菊花清热化浊，解舌苔之热象。

5 总结

柴嵩岩教授通过几十年临床研究和实践指出，因减肥所致的闭经主要病因包括3个方面：1）阴血不足：阴血亏虚，血枯经闭。2）脾胃虚弱：化生乏源，冲任胞宫失养，月事不能按时而至。3）热邪内扰：阴血亏虚而生内热或外邪侵袭血海，血海伏热而气机不畅，瘀血内停，冲任胞宫受阻，月经不行。治疗方面以滋阴益肾、健脾益气、清热养血为法，使血海得充、脾胃得养、热邪得去，随后因势利导，应用活血走下之品使月经来潮。

对于减肥过后闭经的患者，注重心理疏导，使患者意识到该病的严重性，嘱其规范合理饮食，杜绝减肥药物；对于肥胖的患者，建议其适度运用，饮食要合理搭配，少食多餐，生活起居要有规律，循序渐进减重，正确引导患者，从源头上避免患者因减肥而造成闭经。调护做到饮食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

总之，柴嵩岩教授在治疗因减肥所致闭经的辨证、用药及日常调护方面独具特色，简明实用，疗效明显，值得继承和进一步挖掘。

基金项目：北京中医药大学东方医院1166人才培养项目.

作者简介：王阳(1994-), 女, 硕士研究生在读, 研究方向为中医妇科.

通讯作者：佟庆, E-mail:tammytong@126.com.